什么样的劳动最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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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劳动最光荣？
文：漫天霾 来源：观念的后浪
一个人生活在世界上，就得去劳动，因为不劳动者不得食，会被饿死。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劳动者。
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每一次技术进步，都是为了让人少劳动，多休闲。看看我们家里的各种电器，莫不如是。我们不能说，企业家在纵容人的懒惰，恰恰相反，要感谢企业家的创造，把人们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从事更有意义的事情，于是才有了生活品质的不断跃升。
衡量社会进步，休闲时间多了还是少了，是重要指标。原始人一直在劳动——找食物，但却代表着野蛮落后；现代人劳动少了，生活品质却不降反升，就是文明繁荣的表征。因此好逸恶劳没有什么可耻，除非以侵犯他人财产权为代价。
人要劳动，就必须放弃闲暇的享受，经济学上称之为“劳动的负效用”。当人们认为休闲的价值高于劳动时，就会停止劳动。所谓从劳动中享受到快乐，是以劳动的负效用为先决条件的，属于劳动负效用以外的领域。快乐并不能减轻和消除劳动的负效用，想要使人单纯地为了快乐而劳动，是不可能的。劳动的快乐绝不会代替劳动的间接报酬，要使人做更多更好的工作，除了提高报酬，别无他途。
不论是一个挥汗如雨耕作的老农，还是一个全神贯注写程序的码农，之所以克服劳动负效用而去工作，就是因为他们认识到只有这样才能赚取报酬满足欲求，更有利于长远，因此愿意牺牲休闲去换取未来更大的利益。所以你若去问他们：你光荣吗？就会很滑稽。
因为劳动本身——自利行为——没有什么道德评判价值，它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一个煎饼摊的老板在卖给你煎饼的时候，他取得了金钱，你满足了果腹的欲望，于是发生了互利互惠的交换，双方福利都得到了增进，实现了利己与利他的统一。这是一种利益的和谐，有利于社会合作和人的福利增进，但是却仍然不必进行道德评判——尽管它有利于培育美德——因为这是中性的，既不高尚，也不卑贱。
但是当他看见一个饥肠辘辘的流浪汉时，送给他一个煎饼，其行为就可以称得上高尚。因为他宁愿放弃全部或部分财产，在自己同情心得以释怀、获得精神上的满足的同时，实现了帮助他人的目的。
由此可见，一种劳动要具有道德评判价值，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
首先要出自自由意志。受强迫的、别无选择的事情没有道德价值。你不能说奴隶的劳动“不求回报”，于是赞美他乐于奉献，这就不但全无心肝，而且是非不分冷酷无情。
在一种自上而下的体系中，煎饼摊的老板明明适合做煎饼，却被别人安排去种地——人家让我这样干，我不服从就不得食——这种劳动同样没有道德评判意义，也无法培育他发自内心的道德感。在这种秩序中更有可能的是，一部分人的劳动，目的就是为了掠夺另一部分人的劳动果实。这就更与光荣无关，而是卑劣可耻的行径。
其次要看采取的手段是否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是道德问题的基石。如果“劳动的目的是为了增进福利”在普遍意义上成立，那么当他采取的手段有利于福利增进时，就有了道德生长的土壤，即可能性。当他采取的手段并不能达成这样的目的时，必然不道德。
人的福利增进依靠更高的收入。提高收入，唯一可行的途径是凭借储蓄与投资。人均占有资本量越大，人们才有更多的资本投入到科技创新和技术进步之中进行迂回生产，促进劳动的边际生产力提高，同样的劳动产出更高，反映在工资率上就越高。
但是人们往往会错用手段，以为提高收入靠的是立法、管制、干预和某种运动，但是这样的手段只会破坏市场自发的过程，一方面会造成资源浪费，资本消耗，财富灭失，因此只会与提高收入的初衷背道而驰；另一方面，它依据的并不是人人平等适用的、抽象的、正当行为规则，这个过程必然是攫取一部分人的财富满足另一部分人，造成更大的不公正。这样的劳动就既无价值，又不道德。
因此要衡量一种劳动是否符合道德，是否光荣，不是评判他宣称的目的，而是评判他采取的手段，这才有讨论道德问题的基础。
第三，为了实现某种精神上的价值，在利他的同时放弃自己的全部或部分财产权。一个人舍己救人，乐善好施，扶危济困，之所以受人崇敬，就是因为这种利他的行为源自自由意志基础上的内省反思和关键时刻的价值选择，是克服人内心的自私、贪婪、懦弱的结果，是用高于常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并实践这种道德。
这世界上绝大多数劳动无所谓道德不道德，更与光荣不光荣无关。美国南部的蓄奴者当然可以一直对黑奴说：劳动最光荣。但是到底什么是光荣，得问问黑奴的想法。是黑奴用普遍公认的道德标准去评判蓄奴者，而不是蓄奴者用一种道德来规制黑奴。
因此，这篇文章的标题是个伪问题。
注：本文原标题《劳动最光荣》，现标题为编者所拟，内容略有编辑。感谢“观念的后浪”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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